臭名昭著的黄牛，在世界第一IP头上蹦迪-魔性次元

提问：从“恭迎伟大的简中宝可梦卡牌来到大陆”，到玩家口中“软弱无能的宝上海(宝可梦上海公司)正在被黄牛骑脸”需要多久？

答案是半年。

甚至时间可能还会再短些。

2022年10月28日，宝可梦卡牌（以下简称PTCG）简中版正式在大陆诞生，一经发售便引爆了整个大陆打牌圈，迅速成为了国内最火爆的TCG卡牌之一。

它有多火呢？

在家无聊刷手机，PTCG的开包视频会像短视频刺客一样呆在你的浏览界面里；

出门逛街现充，它的卡包会整齐码放在泡泡玛特、晨光文具和玩具反斗城等一堆你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地方；

牌友聚会找线下店，超过200家官方认证的道馆遍布大江南北；

甚至在今年3月的广州大师赛里，2000人的对战区座无虚席。

这个世界第一IP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种“你大爷还是你大爷”的恐怖气质，在实体产业大溃败时期，像加里奥一样从天而降，短短半年时间，靠自己国民级的影响力，拯救了一众因为疫情濒临倒闭的牌店。

然而在火爆的表象之下，却藏着一个疯狂的二级市场——官方售卖的卡包永远在缺货与限购中徘徊；溢价上百上千元的卡盒堂而皇之地摆在各大交易网站；尚未发售的补充包在预售期间就被卡贩子标好了高昂的转卖价格；高罕贵度的妹卡一飞冲天，被炒上了天价；SNS社区中的部分玩家一边破口大骂黄牛，一边在溢价的基础上继续加价转卖，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……

天下熙熙，皆为利来，天下攘攘，皆为利往，内容上比日版PTCG慢了好几年的简中PTCG，仅仅用了半年时间，就赶上了日版多年的炒卡进度，在热度、金钱和争论声中吹出一个又大又圆的泡沫。

作为集换式卡牌的一员，PTCG与黄牛的纠葛并不是一天两天了。

2022年，一则惊人的卡牌交易创下了吉尼斯世界纪录，世界上唯一一张PSA品级为10的“绘画家皮卡丘”被以527万美元的价格出售成功，而买主是在整个TCG圈臭名昭著的网红Logan Paul。

这位2300万粉丝的网红博取热度的手段包括不限于：

带着花费15万美元购买的初代喷火龙对决“不败拳王”Floyd Mayweather、直播开卡并以数倍的价格拍卖卡包，以及将到手的PTCG卡牌做成NFT高价贩卖——高昂的花费，离谱但环环相扣的手段和巨大的收益，Logan Paul的每一次出手都给他带来大量曝光和议论，争相报道的各类新闻往往冠以“火热的PTCG收藏市场”、“PTCG为什么这么贵”等一系列唬人的标题，让PTCG收藏卡的价格一路飞升。

以初版喷火龙为例，在Logan Paul的喷火龙购卡视频发布不久，这系列卡片便一路狂飙，溢价多倍。在2020年中，说唱歌手Logic以23万美元购买了另一张PSA品级10的初版喷火龙，在2021年又有投机者为这类卡花费了超过30万美元。

而Logan Paul购买的卡片可远不止喷火龙。

由于发布的内容传播度太高，涨价的时间又过于巧合，以至于有人说Logan Paul“以一人之力，抬高了整个PTCG的市场价格。”

不过这句话显然是给这位劣迹斑斑的网红戴高帽了。让PTCG卡牌价格物理飞升的，除了他夸张无比的个人秀之外，还有一群隐藏在幕后的投机者们，并且真正影响了普通人的购卡体验。

美版莉佳的款待在2020年的价格为25美元，在2021年之后便一路飙升到了100美元：

大家心心念念的莉莉艾现在的价格是370美元左右，在2020年也仅仅在40多美元徘徊：

PTCG全球卡价的恐怖上涨一度惊动了央视：

在今年日本一家媒体还采访了在街边抢购PTCG卡盒的黄牛们，在他们口中，我们能够见到一个非常离谱的涨幅——一盒卡大约在5000日元，由于单卡价格被炒高，卡盒的价格还能够炒到12000日元以上。

那问题来了，价格翻一倍会有人买吗？

还真有，而且很多，多到能让一名29岁的黄牛靠倒卖卡牌年入3000万日元。

一方面是真的抢不过黄牛，官方售卖点永远在售完的状态，日方与美方的托词是一成不变的“红豆泥私密马赛，产能不足desu”，想要买只能憋着怨气去找黄牛买高价盒。

另一方面，卡盒中的稀有卡确实被炒得极其恐怖——12万日元的玛俐，15万日元的游客，200万日元的黄昏莉莉艾（这张价格有大赛奖励的因素）……就像买彩票一样，开一盒卡需要一万多日元，如果开到的卡价值几十万，甚至上百万日元，那不是血赚？

再加上Logan Paul和 Logic之流的明星效应，尽管出货的概率很低，但是很多人确实是抱着一种赌狗心态买卡盒。而且，还有一个更加稳妥的赚钱方法，就是加价继续转卖——你看嘛，超稀有卡牌好吧,超稀有！带明星都在玩的，买到就是赚到，不可能跌的！旁友，盒子要伐？错过了就要涨价了！

黄牛们的行为远不止于此。

麦当劳给孩子的开心乐园餐被大人们扫掠一空，只因为它会送25周年特典卡；

黑心商家们通过信息差和私人关系实现区域性的垄断，想买卡盒就只能从他们手中进货；

玩家在一个个帐篷后面排队等着新卡盒发售，帐篷里住着许多连谜拟丘都不认识的倒爷。

官方做了什么呢？

90度弯腰鞠躬、限购，有些店面出售的卡牌必须剪开包装，后来干脆限制了成年人购买PTCG，但收效甚微，甚至加印卡片这个最直接的手段也不怎么管用，官方曾经加印过一批繁中卡以稳定港台市场，但倒卖者们把繁中圈搞的一地鸡毛后，转头就扎进了日版PTCG市场，继续大炒特炒。

天下苦黄牛久矣，以至于当有人发布一则日本小学生破口大骂黄牛的视频后，点击量就超过2000万次，底下的评论是一溜的官方和黄牛一起双宿双飞的美好祝福。

而简中PTCG就是在这股黄牛热潮之下，进入了大陆。

某种程度来说，简中PTCG诞生在了一个最好的时代，也诞生在了一个最坏的时代。

前有宝可梦IP在大陆开道，还有美日PTCG与黄牛搏斗好几年的血泪教训，后有游戏王入华投石问路，把入华的方式都演示了一遍，再加上疫情逐步开放，玩家消费欲望高涨，简中PTCG的入华可以说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与人和。

他们自己也是稳扎稳打——一方面扩大合作道馆数量，包下了地铁和外滩广告，制作了详细的入门对战视频，开办众多的线下赛事，满足对战玩家的社交欲和竞技欲，另一方面，铺开销售渠道，在常规的线下牌店和线上商城外，又拓展了潮玩店、文具店、直播间等大量的零售网点，一定程度防止了垄断的经销商出现。

他们还积极谋求多领域的联动，比如在上汽大众试驾和参观上海图书馆，都能在指定期间里得到特典卡片。

虽然在这期间出现过诸如“简中PTCG与狗不得入内”之类的小插曲，但总体来说官方在最早是很难挑出刺的——除了与时俱进的黄牛们。

2022年10月28日，简中发售的第一系列卡包“横空出世：泽、赫、苍”登场，由于“横空出世：苍”中含有人气极高的“白帽莉莉艾”，卡盒价值迅速拉开了同期的“赫”和“苍”，1200元的肥盒在二级市场被炒到了接近7000元，而“白帽莉莉艾”也从刚发售的2000多元，一路飙升到了9000元左右，给了大家一点小小的黄牛震撼；

2022年11月，简中首个礼盒“莉莉艾的声援”发售，限量加上倒卖，大量玩家在抱怨没能抢到购买资格；

2022年年底，官方旗舰店上线的强化包“对战精英”五秒售罄，原价450元的卡盒转头就在二级市场挂上了600元左右的售价，一脸懵逼的玩家瞬间感受到了大优势家被偷了便秘感，而让他们更痛苦的是，系列卡包溢价购买已经成了逃也逃不掉的常态；

2023年4月，礼盒“莉莉艾的声援”再次发售，这次线上抽签还请来了上海东方公证处公证，但依旧没能架得住倒卖的风潮——二级市场里，溢价贩卖的链接比比皆是，专属卡“加油莉莉艾”价格坚挺无比，复刻公告发布后还不降反升，最高达到了1600元以上；

这群倒卖者们的炒卡思路沿袭了美日PTCG一贯的“主播网红炒作+一次性大量抄底+垄断”逻辑，兼之以国内非常成熟的短视频和直播电商，牢牢把握住了卡牌的“定价权”，大体分为以下几个步骤：

利用信息差，宣传某张卡（通常是妹卡）的稀有度；

收购大量含有对应卡片的卡盒，或者干脆趁着低价在各个平台收取卡片实现短暂的垄断，让市场处于有价无货的状态；

将收到的卡片送去评级，当一张卡牌被评级成功，同类未评级卡的价格也会水涨船高；

带头高价收购卡片，“左手倒右手”伪造交易记录，进一步拉高二级市场卡片成交价格；

二级市场的用户会习惯参考最近成交价格给商品定价，当新的用户上架对应卡片后，它的价格也在一段时间后被定死在了高位，甚至还能越来越高；

卡价上涨会导致卡盒的上涨，在电商平台、直播间等地方挂上溢价的卡盒，通过直播开卡、福袋和“顶级原盒，限量卡片”的宣传，吸引用户疯狂购买。

这通操作的优势在于，二级市场的价格是供需关系决定的，官方很难在短期内进行介入，一旦介入，还会被扣上“操控市场”的帽子，降低自己的公信力。

而且一旦被炒上一定的高价，持有卡片和卡盒的散户们也会开始自发推动价格的上涨，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东西贬值。

既然官方难以处理，那玩家对他们的态度呢？

对于热衷于开包的玩家来说，卡盒和最方便入坑的预组几乎都只能以数倍的溢价购入，他们对于黄牛是深恶痛绝的；

对于另一部分玩家来说，由于PTCG含有大量的低罕贵泛用卡，他们更加热衷于在二级市场以较为低廉的价格收购低罕贵单卡，黄牛对他们的影响微乎其微；

对于收藏人士来说，黄牛炒的越高，卡牌价值也越高，有人并不希望官方通过复刻的方式干预市场；

而对于纯粹的潮流人士来说，PTCG不过是路过潮玩店时回忆童年和试试手气的玩意，至于价格嘛——什么？你能原价买到潮玩？

于是，简中PTCG圈进入了一个极其吊诡的怪圈：

官方做了反制措施，但黄牛依旧猖狂；卡盒都在黄牛手上，玩家想玩就得找他们买；玩家想要骂黄牛，除了被扣上“小黄牛眼红大黄牛”的帽子外，还要被一些没怎么受黄牛荼毒的“对战玩家”贴上“骂黄牛只会劝退新人”的标签；新人想入坑，卡盒评价里满眼的“垃圾盒子还好意思拿出来卖”，“好盒子让我吸吸欧气”之类的言论……

无比魔幻。

在最近的社交网站上，有许多PTCG的博主怀念起了2020年之前的环境——卡盒不用抢，低价卡到处都是，画着女角色的妹卡没有炒上天，想要比较高罕贵的卡片，咬咬牙也能买到，这种世外桃源般的描述让许多新入坑的观众难以置信——我打开官方商城都是已售完，打开交易网站全是倒卖的黄牛，真有这样的时代？

确实是有过，但简中没有。

简中PTCG没有经历过平价的时代，它在全球炒卡热潮中诞生，在欲望中势不可挡地狂奔。

造成如此局面很难说与官方关系不大——至少他们的发行逻辑是很让人感到迷惑的，一方面他们大量扶持线下牌店，举办赛事，降低门槛，鼓励新玩家入坑，不遗余力地宣传造势，官方似乎想要一个竞技类的社交环境，但另一方面，他们又在大量新人入坑期间就发行了并不适合新人的限定礼盒，让追求“保值”、“升值”的人们陷入抢购的狂欢。

后续复刻礼盒的行为又让这个迷惑感加重了，为了让手里的卡更保值，很多收藏党并不希望官方做出复刻的行为，而复刻的礼盒又没能把价格给打下来，实现买卡自由，那官方到底想要简中PTCG变成什么样的市场？

没有人知道——已经有人已经在社交论坛大放厥词，扬言“卡盒就不是给玩家开的”，已经有人做了炒卡攻略，宣称“买PTCG就是存银行”，已经有人把PTCG看成了另一种东西——房子、期货、黄金等等任何能让人短时间发财的东西。

但它是卡牌游戏，卡牌游戏本就应该是一种带来快乐的玩具。

拆包惊喜、收集卡片、二人对战、强化卡组、获得朋友。陌生人之间可以通过卡片拉近关系，朋友之间会有消遣的方式，亲人之间也能加深联系，而且PTCG本就拥有着入门门槛极低，老少皆宜的先天优势，本来就不应该会被炒得这么离谱，让大家花高额的钱去买卡盒，还要PUA自己说卡盒就值个价，原价买就是赚，现在买又不亏，本就不应该让新人看着30块钱一盒的预组被炒到了80块，然后说不是降价了吗？怎么还能翻一倍多，算了算了咱换个游戏吧。